互文(英语:expression with words comple-mentary to each other),又称“互文见义”“互义”“参互”。修辞格的一种。在连贯性的话语中,某些词语根据上下文相互补充,合在一起共同表达一个完整意思;或者上文里省了下文本应出现的词语,下文里省了上文本应出现的词语,参互成文,合而见义。例如,“秦时明月汉时关”。
互文的界定
互文,也称
互言、
互辞、互文对举、互文见义等,是古汉语常用到的一种修辞手段,其历时使用可追溯到先秦,如《尚书·立政》:“以
觐文王之
耿光,以扬武王之
大烈。”在这两句话中,前句省武王,后句省文王,结构上虽然省略,但从字义上必须整体结合起来理解,即“以觐扬文王武王之耿光大烈”。
真正出现“互文”这一术语,并在典籍中有所研究阐述的,则源于汉代。大部分学者认为东汉经学大师
郑玄率先注意并发掘了“参互见义”这一现象,如《礼记·
月令》:“可以粪
田畴,可以美
土疆。”郑注:“粪、美,互言耳。”他所说的互言就是指在上下文中,语法结构上相
对称的两个词组或语句在意义上相互补充、呼应,从而表达一个完整的意思,可称互文1。
也有部分学者认为,与郑玄同一时代的
高诱最早发现互文这一现象,如他在《淮南鸿烈解》中三次提到了“互文”这一术语。如《淮南鸿烈解》卷第十六:“象解其牙不憎人之利之也,死而弃其
招箦,不怨人取之。”高注:“招簧,称死者浴床上之
栭也。‘怨’亦‘憎’,互文耳。”
但与郑玄的不同的是,高诱的“互文”实际上指的是同义互文,指
错综避复地在同一语境中互用
同义词,可称互文2。
郑玄和高诱关于“互文”的不同解释是后世参互见义和同义互文的
滥觞。
最初给“互文”这个术语下定义的,则是唐代的
贾公彦。他在《
仪礼注疏》中谈到:“凡言‘互文’者,是二物各举一边而省文,故云‘互文’”。其关于“互文”概念的界定十分明晰,就是一般所认为的互文1。
唐代
李善的《
文选注》不仅肯定了贾公彦关于“互文”的解释,还把句子结构变换了一下即变文
避复的现象也归为互文的范畴,如
王延寿《
鲁灵光殿赋》:“
西厢踟蹰以闲宴,
东序重深而奥秘。”李善注:“
东序,
东厢也。互言之,文相避耳。”李善这是对高诱同义互文的承袭。
真正对互文1这种辞格进行定型,并在学界产生极大影响的则是现代的郑远汉,他在《辞格辨异》(1982)中将
贾公彦和
俞樾的论述概括为“参互成文,合而见义”,极大地推动了互文辞格的研究。此后,学界以互文即“两物各举一边而省文”作为“互文”的主流观点。
黄民裕《
辞格汇编·七六互文》(1984)指出“互文”就是:两个或两个以上相对独立的语言结构相互拼合、共同地表达着一个完整的思想内容;也就是说,上文里省了在下文出现的词,下文里省了在上文出现的词,参互成文,合而见义。
王德春主编的《
修辞学词典·互文》(1987)则将“互文”定义为:在连贯的话语中,将两个本应合在一起说的两个词语,分开上下各出现一个,参互成文,合而见义。
事实上,无论是“上文省略了下文出现的词,下文省略了下文的词”或者是“将两个本应合在一起说的词语,分开上下各出现一个”均为对互文“成文”过程的解释。
有的学者则不仅指出互文如何“参互成文”,也对互文如何“合而见义”予以了关注。如史尘封《汉语古今修辞格通编》(1995)认为互文的“成文”过程是“将两个原来要合着说的词,特意在上文中省略去下文中应出现的词,而又在下文中省略去上文中应出现的词,”而“合而见义”则是“在解释的时候,仍然将两个词合在一起讲”。
有的学者则对“参互成文”与“合而见义”分别予以解释,如
倪宝元主编《大学修辞》(1994):“参互成文”,即在表达时上下文中各省去一部分有关词语,互相包含,互为补充;在理解时上下文中有关词语可以互换,以补足省去词语的含义。“合而见义”,即前后相关的词语和各自省略的词语,要合并起来理解,有关词语可以彼此相加,方能综合领悟诗文的完整意思
有的学者则是在将互文辞格与其他辞格进行辨析时,将“参互成文,合而见义”作为互文辞格的理论内核而加以使用。如刘宝成《修辞例句·互文》(1986)在比较
对偶和互文的区别时指出:“对偶着重于语句结构的形式方面,构成参互成文,合而见义,而互文主要是在意义方面参互成文,合而见义。”
向熹等《古代汉语知识辞典》(1988)则是在比较互文和合叙的区别时指出:“互文是参互成文,合而见义,合叙则是合而叙之,分开理解。”
王占福《古代汉语修辞学》(2000)则在辨析互文和
并提时认为“它们存在着一种
可逆的关系:
并提是把两件相关的事并列在一个句子中来表述,即把可分成两句的合成一句;而互文恰恰相反,是把一个完整的意思拆开,分放在两个(或三个)句子或
词组中,参互成文,合而见义。”
综上所述,所谓“互文”,是指在结构相同或相近的两个或几个并列
词组或
语句中,
语法意义和语义形式上相互交错呼应,意义上相互补充、相互渗透、相互隐含的修辞现象。如“烟笼寒水月笼沙”,它并不是指“轻烟笼罩寒水,月色笼罩白沙。”而是指“月色和轻烟笼罩着寒水和白沙”,前后语义需要从整体上理解分析,这是“互文”的基本内涵,也是当前学界大部分学者的共识。
互文的类型
按层级划分
词组层面的互文主要存在于四字成语中,受字数的限制,此处互文发生在成语的前后两个直接成分之间。此处将互文成语的结构类型记作A+B+C+D,大多数情况下A、C构成一组互文,B、D构成一组互文。互文成语均为并列结构,因而AB和CD的结构组成完全相同,同时A、C词性一致,B、D词性也一致。同时,互文成语在语义上具有互补性,当A与C两个词的意义相关联,彼此补充成文,整合成为一个整体时,就不能将A、C分割开来解释。
互文成语在结构上大致可分为三类:
(一)主谓+主谓。如:
口干舌燥、风调雨顺、眉清目秀、魂飞魄散、人困马乏、国破家亡、心狠手辣、兵荒马乱、手忙脚乱、口诛笔伐、山清水秀、眉清目秀、心驰神往、心惊肉跳、心烦意乱、鸡飞狗跳、山重水复、珠联璧合、眉飞色舞、龙飞凤舞......
以“山重水复”为例,“重”在形容“山”的同时也形容“水”,“复”在形容“水”的同时也形容“山”,不能理解为“山”重而“水”不重,“水”复而山不复,要将“重”“复”共同解释“山”“水”,山山水水重重叠叠、过了一山还有一山,划船弯弯绕绕前方仍是水流。该成语出自陆游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游山西村》),这里若直言“山水重复疑无路”则呆板枯燥,远不如原诗往复顿挫、跳跃回旋的韵味。
(二)动宾+动宾。如:
披肝沥胆、引经据典、损兵折将、惊心动魄、披星戴月、欺上瞒下、拈花惹草、吞云吐雾、游山玩水、歌功颂德、开天辟地、审时度势、伤风败俗、挑肥拣瘦、呼天抢地、腾云驾雾、失魂落魄、颠三倒四、颠鸾倒凤、思前想后......
在这一类互文成语中,A支配B的同时也能支配D,C支配D的同时也在支配B。以“欺上瞒下”为例,不能仅仅理解为对上级欺骗,对下级隐瞒,难道对上级只有欺骗没有蒙蔽,对下级只有蒙蔽没有欺骗吗?显然是不合理的,应将其理解为“欺瞒上下”方为正确。
(三)偏正+偏正。如:
三言两语、千式百样、暴风骤雨、真才实学、南征北战、花前月下、胡言乱语、甜言蜜语、丰功伟绩、南来北往、烟消云散、道听途说、五光十色、五颜六色、四通八达、横冲直撞、千言万语、轻描淡写、精雕细刻、精打细算......
在这一类互文成语中,主要有“定中+定中”、“状中+状中”两种类型,B、D作为中心语,总是共同被A、C修饰。以“丰功伟绩”为例,“丰”既修饰“功”又修饰“绩”,“伟”也既修饰“绩”又修饰“功”,并非功德很多,业绩很伟大,应合在一起理解为“创造过的功德、业绩非常多、非常伟大。”
句内互文,即在一个完整的
句子中,上半句与下半句的词语需要互相补充才是句子的完整意义,这里的层级为
单句层面。如:
这句诗如直接译作“烟笼着寒水月笼着沙”无疑破坏了其意在营造的氛围。
烟与月同为笼罩之物,水与沙具是被笼罩之物,当是互文相足,合起来解释成“烟月笼着寒水,烟月笼着沙。”这里实际上是将这个单句分为了四个部分,“烟”、“寒水”、“月”、“沙”,烟雾笼罩的不仅有寒水,还有沙;月光笼罩的不仅有沙,还有寒水。这里“烟”和“月”构成一组互文,“寒水”和“沙”也成一组互文。
这句诗如直接译成“秦时明月照耀着汉时关塞”似乎违背了逻辑,秦朝成立于前221年,灭亡于前207年;汉朝成立于公元前202年,灭亡于公元220年。汉朝是继秦朝之后的朝代,两者并不存在于同一时间维度。只有从互文角度出发,将其翻译为“秦汉时的明月照耀着秦汉时的关塞”方言之成理。这里的四部分互文密码为“秦”、“汉”、“明月”、“关”,“秦”和“汉”构成一组互文,“明月”和“关”构成一组互文。
此句中“秀”指草本植物开花时的秀丽姿色,“芳”指草本植物的芳香气味。如果直接译为“兰花无比秀美,菊花散发着淡淡幽香”则将两种花对立开来,一者颜色秀美,一者花香幽远。
有的学者将其理解为,兰草与菊花各有千秋、自有盛时,作者由对花木的观赏,引发起对佳人的怀念,达到由物到人的移情转变:“兰草秀丽、菊花清香,我思念美丽的人的心情难以忘怀。”这样的解读虽然没有明显的逻辑错误,但“兰”与“菊”作为作者思念佳人的诱因,没有分开陈述的必要,将其作为花卉的整体构成景物更为合理,即“兰草、菊花是那样秀美、那样幽香,但是我思念美丽的人的心情依旧难以忘怀。”
“主人”是白居易自指,这句如果直接按照字面意思解读,就是白居易在江边送客,下了马;被送的客人已经上了江上的船只。此意若成立,则成为分别场景,主与客分别立于江上与江边,不可能过渡到后文的“举酒欲饮无管弦”(主与客又处在同一空间中)。因此,只有将其放在互文语境下,理解为“主、客二人均下了马,上了江上的船只”方符合文本逻辑。
句间互文,指小句之间的互文,即相邻两句或两个以上的句子间的互文现象。最为常见的,便是上下对称的两句,比如
对偶句、
散句等。
孙绍振将这句话译作“不以物喜,就是不以客观景观的美好而欢乐;不以己悲,就是不以自己的境遇而悲哀。”。
孙绍振在此处不采用互文手法,可能是单向度地将“物喜”、“己悲”作为范仲淹眼下的现状加以理解——“物喜”即因
滕子京重修岳阳楼,“己悲”即因范仲淹及其友人滕子京因“
庆历新政”失败遭到贬谪。
孙绍振这样无疑将原文的理解狭隘化了,原句紧接“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岳阳楼记》),显然是超脱了个人的荣辱得失,上升到从古至今仁人志士的忧国忧民情怀。既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是个人的情况所述,那么客观事物便不可能只带来欢喜,个人得失也不可能只带来悲伤。
应当将“物”和“己”互文,“喜”和“悲”互文,合而理解为“不因外物的好、坏而感到喜、悲,不因个人得、失而感到喜、悲。”
②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鞋,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木兰诗》)
此句为四个
分句之间的互文,如果我们直接按照句面意思,花木兰替父从军之前购置行李,骏马只在东市买,鞍鞯专跑西市入,辔头特地前往南市看,长鞭又去北市瞧,难免有些不合情理。但将其放入互文的理论视角之下,便解释的通了,前往东市、西市、南市、北市,共买回了骏马、鞍鞯、辔头、长鞭等物。
段间互文是
句群间的互文现象,互文作为一种修辞手法,更多的被接受为句间互文。然而,文学典籍中存在大量的段落、章节间的互文现象,尤其是《诗经》中章节与章节之间的互文现象近年来越来越受学者关注。
①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诗经·周南·关睢》第四段)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诗经·周南·关雕》第五段)
《
关雎》一诗共分五段,以上两段分属四、五段,《
毛传》解释第四段“琴瑟友之”曰:“宜以琴瑟友乐之。”唐代
孔颖达也云:“下传曰‘德盛者宜有钟鼓之乐’,与此章互言也。明淑女若来,琴瑟钟鼓并有,故此传并云友乐之’。”
由此可见,“琴瑟友之”与“钟鼓乐之”虽分属不同段落,却构成互文见义,并非仅仅用“琴瑟”来获取淑女芳心,用“钟鼓”使淑女快乐。而是以‘琴瑟’、‘钟鼓'来取悦女子以获取芳心、使其愉悦。
文本间互文是文本间的互文现象,不在局限于文本内部,是中国互文实践中层级最高的形式。
凡日月食,四镇五岳崩,大傀异灾,诸侯甍,令去乐。大札、大凶、大灾、大臣死,凡国之大忧,令弛县。(《周礼·大司乐》)
当下文本中:
大札,即瘟疫;大荒,即饥荒;大灾,即水灾火灾;素服,即未经染色的白布衣服。
《周礼·春官·大宗伯》意在说明,天下遭遇大札、大荒、大灾时,天子根据礼制要身着未经染色的粗布素衣;《周礼·大司乐》这一文本则表明,周代礼乐制度规定,凡遇日食月食、镇四方的岳柱崩塌、奇异的灾难、诸侯去世这些祸事,需要对天子的乐舞进行减省或停罢。而遇到大札、大凶、大灾、大臣死这些使国家陷入忧患的事件时,要把悬挂的乐器卸下藏起来。“县”指的是钟磬之类的乐器,由掌管乐舞的大司乐看管,在国家遇祸时弃乐不奏。
在阅读时,只关注当下文本,很难意会到其全部内涵,认为大札、大荒、大灾时,天子只需素服。在联系前文本的过程中,才能全面理解其内涵,即大札、大荒、大灾时,天子要素服、令去乐、令
弛县。相对应的,前文本的两句话分别要加上另外两个对天子行为的要求。从互文的角度看,应该将其理解为:凡日月食,四镇五岳崩,大傀异灾,诸侯薨,(素服)、令去乐、(令弛县)。大札、大凶、大灾、大臣死,凡国之大忧,(素服)、(令去乐)、令弛县。
按话语结构划分
在以往对互文辞格的研究中,
袁毓林《辞格的话语结构分析》(1999)从话语结构的角度分析互文辞格令人耳目一新。他将互文定义为:
从话语结构的角度看,互文是话题和述题分别被分类成话题1、话题2……和
述题1、述题2……,话题1与述题1构成一个句子,话题2与述题2构成一个句子……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句子结构合成一个话语单位。
根据
袁毓林对互文锌格话语结构的分析,我们可以根据互文辞格话语结构内部组成形式不同,将互文辞格分为两类:二元互文辞格与多元互文辞格。二元互文辞格是指互文的话题与述题由两部分组成,多元互文辞格则指互文的话题与述题由多部分组成。
以《
孔雀东南飞》中互文辞格“东西植松柏,左右植梧桐。”为例,其话语结构可图示为:
二元互文辞格是互文辞格中最为普遍的用例,如:
①子建
援牍如
口诵,
仲宣举笔如
宿构。(《文心雕龙·神思》)
多元互文辞格一般包括三元互文辞格和四元多元辞格。不过从理论上来说,完全可能存在更多元的互文辞格。其中三元互文辞格的话语结构为:
以三元互文辞格
辛弃疾《
水龙吟·甲辰岁寿韩南涧尚书》:“绿野风烟,平泉草木,东山歌酒。”为例。其中的“绿野(堂)”、“平泉(山庄)”、“东山”分别指唐朝宰相
裴度、
李德裕和东晋宰相
谢安退隐时的栖身之所。这三句应理解为:“绿野堂、平泉山庄和东山的风烟、草木和歌酒”。其话题结构可图示为:
三元互文辞格的其余用例如:
①辇下风光,山中岁月,海上心情。(
刘辰翁《
柳梢青·春感》)
②密匝匝蚁排兵,乱纷纷蜂酿蜜,急攘攘蝇争血。(
马致远《[双调]夜行船·秋思》)
该例指辇下、山中、海上的风光、岁月和心情。
四元互文辞格的话语结构为:
以《木兰辞》:“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为例,该例指在“东市”、“西市”、“南市”、“北市”(指所有的集市)买了“骏马”、“鞍鞯”、“辔头”、“长鞭”。其可图示为:
四元互文辞格的其余用例如:
①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
孔雀东南飞》)
②齐、魏徭戍,荆、韩召募。(李华《吊古战场文》)
例①指
刘兰芝从十三岁到十六岁,学习了“能织素”、“学裁衣”、“弹箜篌”、“诵诗书”等内容,而非说刘兰芝十三岁只学了织素、十六岁才诵诗书。“十三”到“十五”共同构成学织素、裁衣等内容的时间跨度。
按时间关系划分
伽达默尔(Hans-Georg Gadamer)(2003)特别强调文本的“历史性”。所谓文本的“历史性”一方面指文本诞生的历史事件是确定的,文本总是处于一定的历史时间中的。另一方面是指文本在不同的历史时间中具有不同的意义,即文本的意义也是历史性。
伽达默尔的文本“历史观”的实质在于分析文本的过程中引入“时间观”。受其启发,刘斐《中国传统互文研究》认为互文项中动作行为之间也可能存在先行后继的关系。根据互文项中动作行为彼此之间的时间关系,我们可以将互文辞格分为:
所谓“平行式”互文辞格是指互文项之间的动作行为同时进行的互文辞格,如:
①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杜牧《泊秦淮》)
②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木兰辞》)
例①烟月“笼寒水”和烟月“笼沙”是同时进行的动作行为。例②当窗户对镜“理云鬓”和“贴花黄”是同一事件主体(木兰)在同一空间(窗边、镜前)同时进行的动作。
平行式互文辞格的其余用例如:
③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古诗十九首》
④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孔雀东南飞》)
所谓“推进式”互文辞格是指互存块之间的动作行为具有先行后继关系的互文结构。在这类互文结构中前面互存块中的动作行为先于后面互存块中的动作行为而发生。如:
①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白居易《琵琶行》)
②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木兰辞》)
例①中主人和客要先“下马”才能后上船,从而都“在船”。可见“下马”和“在船”之间存在着前行后继的关系。
例②中将军和壮士也是先经历“百战死”,九死一生之后才“十年归”,两个动作行为之间也存在着先行后继的关系。
推进式互文辞格的其余用例如:
①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李白《赠孟浩然》)
②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鸟可食。(汉乐府《战城南》)
按语法划分
互文辞格,从语法角度分,可分为主谓式、动宾式、定中式、状中式、动补式。
所谓主谓式,就是在本句中前一个
主谓词组的
主语省略了一个组成部分,这个省略部分是下一个
主谓词组的主语的构成部分。在
对句中,后一
分句主语的组成部分是前一分句主语的组成部分。如:
①奴温婢饱身晏起,致兹快活良有因。(白居易《雪中晏起,偶咏所怀,兼呈张常侍、韦庶子、皇甫郎中》)
首句的“奴温婢饱”是两个并列的
主谓词组,主语分别是“奴”、“婢”,谓语分别是“温”和“饱”。直译“奴温(而不饱)婢饱(而不温)”,这显然不是作者的本意。
从语法角度看,“奴温”“婢饱”的主语是“奴婢”,谓语是“温饱”,即“奴婢温,奴婢饱”,这样写又不符合七言诗的要求(字数),作者为使字数符合七言诗的要求,就在主语中各自省略“婢”和“奴”,形成“奴”和“婢”互文。理解时,要把省去的主语补上。即“奴婢温、奴婢饱”。
②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白居易《琵琶行》)
“主人下马”:主语是“主人”,谓语是“下”。
“客在船”:主语是“客”,谓语是“在”。
“主人下马客在船”,是由两个并列的
主谓词组组成的
联合词组。
直译不合作者本意,作者本意是“主人下马,客人也下马;客人在船,主人也到船上”。共十九字。这又不合
七言诗对字数的要求。为此,作者只取第一个主谓词组而省略第二个主谓词组(客下马),第二个主谓词组只取“客在船”,省略(主人到船上),形成“主人下马客在船”,达到七言诗的要求。
理解用互文修辞方式写的句子,就要将他省去的成分补上,即在“主人”后补上“客”(第二个主谓语组的主语);在第二个主谓词组主语“客”后边补上“主人”(第一个主谓词组的主语),组成“主人(客)下马,(主人)客在船”。
③林寒涧肃。(《水经注·三峡》)
在主语“林”后补上省略的“涧”;在主语“涧”后补上“林”。全句是“林涧寒,林涧肃。”
④越女侍前,齐姬奉后。(枚乘《七发》)
从语法角度看,“越女待前”,主语“越女”。“齐姬奉后”,主语是“齐姬”。“越女”和“齐姬”互文。在“越女”后补上省略的“齐姬”;在“齐姬”后补上省略的“越女”。即“越女齐姬侍前,齐姬越女奉后”。这是为适应
赋体对字数的要求,而用互文修辞方式表达。
⑤老妻寄异县,十口隔风雪。(
杜甫《
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
从语法角度看,前句的主语是“老妻”,后句的主语是“十口”。“老妻”和“十口”互文。在“老妻”后补上省略的“十口”;在“十口”后补上省略的“老妻”。“老妻、十口寄异县,老妻十口隔风雪”。
⑥少妇今春意,良人昨夜情。(
沈佺期《杂诗》之三。)
从语法角度看,第一句的主语是“少妇”,第二句的主语是“良人”。“少妇”和“良人”互文。在“少妇”后补上省略的“良人”;在“良人”后补上省略的“少妇”。二句是“少妇良人今春意,良人少妇昨夜情”。
和,和好,团结。戎,这里指四川西部少数民族。抚,安抚。夷越,泛西南一带少数民族。
从语法角度看,两句的主语分别是“西”、“南”。“西”和“南”互文。在“西”后补上省略的“南”,在“南”后面补上省略的“西”。西和诸戎夷越,南抚夷越诸戎。
⑧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木兰辞》)
从语法角度看,第一句的主语是“将军”;第二句的主语是“壮士”。“将军”和“壮士”互文。在“将军”后面补上省略的“壮士”;在“壮士”前面补上省略的“将军”。两句是“将军壮士百战死,将军壮士十年归”。
意思是“将军和壮士经历了十战争,打了百战,牺牲的牺牲了,没有战死的终于凯旋了”。
⑨越妇未织作,吴蚕始蠕蠕。(
李贺《
感讽》五首之一)
前句的主语是“越妇”,后句的主语是“吴蚕”。“越妇”和“吴蚕”互文。在“越妇”后面补上“吴蚕”;在“吴蚕”前面补上省略的“越妇”。两句的意思是“吴越妇的蚕始蠕蠕,吴越妇未织作”。
以上例句,是为适应诗赋对字数的需求,而用互文修辞方式。
①思家步月情宵立,忆弟看云白日眠。(杜甫《
恨别》)
前句的“思家”是
动宾词组,后句的“忆弟”是
动宾词组。“思家”与“忆弟”互文。
从语法角度看,在“思家”后面补上省略的“忆弟”;在后句“忆弟”前面补上省略的“思家”。
两句应是“思家忆弟步月清宵立,思家忆弟看云白日眠”。
②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杜甫《春望》)
前句的“感时”是动宾词组,后句的“恨别”是动宾词组。“感时”和“恨别”互文。
从语法角度看,在“感时”后面补上被省略的“恨别”;在“恨别”后面补上被省略的“感时”。
两句应是“感时恨别花溅泪,恨别感时鸟惊心”。意思是花鸟本是娱人之物,但因感时恨别,使人见了反而坠泪惊心。
③触风雨,犯寒暑。(柳宗元《捕蛇者说》)
前句动词谓语是“触”,后句动词谓语是“犯”。“触”和“犯”互文。
从语法角度看,前句谓语“触”后面补上被省略的“犯”;后句的谓语“犯”后面补上“触”。
两句应是“触犯风雨,触犯寒暑”,意思是“触犯风雨寒暑”。
①陵阳佳地昔年游,
谢朓青山李白楼。(
陆龟蒙《
怀宛陵旧游》)
“谢朓青山”,
偏正词组,“李白楼”,偏正词组。定语是“谢眺”、“李白”;中心词是“青山”、“楼”。定语“谢眺”和“李白”互文。
从语法角度看,定语“谢朓”后面补上被省略的“李白”;定语“李白”前面补上被省略的“谢朓”。全句应是“谢朓李白青山,谢朓李白楼”。史书记载,
谢朓曾任宣城太守,
宣城有
敬亭山和
谢公楼。李白曾游宣城,并写有《
秋登宣城谢朓北楼》等诗。
②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王昌龄《出塞》)
“秦时”,定语;中心词,“明月”。“汉时”,定语;中心词是“关”。定语“秦时”和“汉时”互文。
从语法角度看,定语“秦时”后面应补上省略的“汉时”;定语“汉时”后面应补上省略的“秦时”,全句应是“秦时汉时明月,秦时汉时关”。即“秦汉时的明月秦汉时的关”。
③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
刘禹锡《
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
定语是“巴”;中心词是“山”。定语是“楚”;中心词是“水”。定语“巴”和“楚”互文。
从语法角度看,定语“巴”后面要加上被省略的“楚”;定语“楚”前面应补上被省略的“巴”。全句应是“巴楚山,巴楚水”,即“巴楚的山,巴楚的水”。
以上是当句互文,下面讨论对句互文。
“迢迢”,定语;中心词,“牵牛星”。“皎皎”,定语;“河汉女”,中心词。定语“迢迢”和“皎皎”互文。
从语法角度看,在定语“
迢迢”后面补上被省略的“
皎皎”;在定语“皎皎”前面补上被省略的“迢迢”。两句是“迢迢皎皎
牵牛星,迢迢皎皎
河汉女”。意思是“遥远的、明亮的
牵牛星和
织女星”。
⑤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岑参《
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将军”、“都护”,定语。“角弓”、“铁衣”,中心词。定语“将军和都护”互文。
从语法角度看,在定语“将军”后面补上被省略的“都护”;在定语“都护”前面补上被省略的“将军”。
两句是“将军都护角弓不得控,将军都护铁衣冷难着”。意思是“由于天冷,将军和都护连角弓都拉不开,铠甲也难以披挂”。
定语“大城”和“小城”互文,从语法角度看,在定语“大城”后面补上被省略的“小城”;在定语“小城”前面补上被省略的“大城”。两句是“大城小城铁不如,大城小城万丈余”。这两句是说“潼关上不论大城小城,既坚固又高峻,难以攻破”。
⑦燕赵之收藏,韩魏之经营,齐楚之精英,几世几年,剽掠其人,倚叠如山。(杜牧《阿房宫赋》)
前三句都是偏正结构,定语分别是“燕赵、韩魏、齐楚”;中心词分别是“收藏、经营、精英”。定语“燕赵、韩魏、齐楚”互文。
从语法角度看,定语“燕赵”后面补上被省略的“齐楚、韩魏”;在定语“韩魏”前和后分别补上被省略的“燕赵”和“齐楚”;在定语“齐楚”前面补上被省略的“燕赵、韩魏”。
三句是“燕赵韩魏齐楚之收藏,燕赵韩魏齐楚之经营,燕赵韩魏齐楚之精英”。三句的大意是“燕赵韩魏齐楚经营收藏的金玉重器和人才”。营、英押韵。
①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木兰诗》)
“当窗”,状语;中心词,“理”。“对镜”,状语;中心词,“帖”。状语,“当窗”、“对镜”互文。
从语法角度看,在状语“当窗”后补上省略的“对镜”;在状语“对镜”前面补上被省略的“当窗”。
两句应是“当窗对镜理云鬓,当窗对镜帖花黄”。意思是“当窗对镜理云鬓,帖花黄”。
②一身去国六千里,万死投荒十二年。(柳宗元《
别舍弟宗一》)
状语,“一身”,中心词,“去”。状语,“万死”,中心词,“投”。状语“一身”和“万死”互文。
从语法角度看,在状语“一身”后补上被省略的“万死”;在状语“万死”前补上被省略的“一身”。
两句应是:“一身万死去国六千里,一身去国万死投荒十二年。”意思是“自己孤身一人冒着万死,到远离国都六千里的荒凉之地住了十二年”。
①悍吏之来吾乡,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柳宗元《捕蛇者说》)
隳突,极言骚扰。《吕氏春秋·顺说》
高诱注:“隳,坏也。”谓语,“叫器”、“隳突”。补语是“东西”、“南北”。谓语“叫嚣”和“隳突”互文。
从语法角度看,谓语“叫嚣”后面补上被省略的“隳突”;在“隳突”前面补上被省略的“叫嚣”。两句是“叫器隳突乎东西,叫嚣隳突乎南北”。
②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鸟可食。(汉乐府《战城南》)
战城南,死郭北,补语是“城南”和“郭北”;谓语是“战”和“死”。“战”和“死”互文。
从语法角度看,在“战”后面补上被省略的“死”;在“死”前面补上“战”。意谓“在城南城北都打了仗,都有战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