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欲与文明：对弗洛伊德思想的哲学探讨

赫伯特·马尔库塞著心理学著作

《爱欲与文明：对弗洛伊德思想的哲学探讨》（《Eros and Civilization: A Philosophical Inquiry into Freud》）是德裔美籍哲学家赫伯特·马尔库塞创作的心理学著作，首次出版于1955年。

内容简介

全书分为两大部分。第一部分“在现实原则的支配下”，用人的爱欲被压抑来说明人类的文明史。第二部分“超越现实原则”，对弗洛伊德理论进行改造，论证建立一个“爱欲完全得到解放的文明社会”的可能性。认为第一部分是对弗洛伊德理论的复述，第二部分是对弗洛伊德理论的发展。通过对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的“哲学探讨”，系统地阐发了“爱欲解放论”，并从三个方面对弗洛伊德主义与马克思主义作了“综合”：把弗洛伊德的爱欲本质论与马克思的人类解放论相结合，提出人的解放、爱欲的解放、劳动的解放是一个合而为一的命题；把弗洛伊德关于在现代文明中爱欲受压抑的观念与马克思关于劳动受异化的观点相结合，发起对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总批判；把弗洛伊德关于爱欲受压抑的心理根源的分析与马克思关于人类苦难的社会根源的分析相结合，论证解放爱欲必须首先推翻不合理的统治制度。

作品目录

创作背景

该书阐述的主要思想最早见于1950年至1951年作者在华盛顿大学精神病学系的系列讲稿。在西方马克思主义思潮中，许多人把现代西方哲学中某个流派的哲学思想与马克思、尤其是马克思早期的思想结合起来，试图找到医治当代发达工业社会弊病的药方，规划未来社会的前景。马尔库塞就是其中之一。他曾先后试图把存在主义和黑格尔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相结合，提出了所谓存在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和黑格尔主义的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和观点。进入20世纪50年代以后，马尔库塞思想发生了一个新的转折，即用弗洛伊德的理论去补充马克思的思想，并从这个“补充”和“结合”中找到了批判、揭露发达资本主义社会的理论武器。该书出版时所用的副标题就是“对弗洛伊德思想的哲学探讨”，“旨在对精神分析哲学而不是对精神分析本身有所贡献”。作者“关心的不是要纠正或改进对弗洛伊德概念的解释，而是要恢复这些概念的哲学和社会学意义”，并进而提出一种批判的文明理论。

作品思想

马尔库塞在该书中用弗洛伊德的理论来“补充”马克思主义，并以此为武器批判现代的资本主义社会，描绘未来文明的蓝图。他把弗洛伊德的爱欲本质论与马克思的人类解放论相结合，提出了一种爱欲解放论。马尔库塞认为，在现代文明中，人性受到压抑，就因为人的本质的爱欲受到了压抑；而在他看来，当马克思说人的解放时，实际上也就是指爱欲的解放；解放爱欲的关键是劳动，就是要使爱欲进入劳动领域，使人摆脱异化劳动的痛苦，在劳动中获得快乐。马尔库塞认为，这个思想不仅符合而且“补充”了马克思的思想。因为马克思把劳动看作人的本质，从而认为人的解放就是劳动的解放。只有把劳动与爱欲相联系，认识到劳动的解放就是爱欲的解放，才能说明人何以能在劳动中实现自己而获得快乐。

马尔库塞指出，弗洛伊德理论中的人的概念是对西方文明的最无可辩驳的控告，同时又是对它的最坚定不移的捍卫。这可以说是弗洛伊德整个理论的矛盾。弗洛伊德认为，人的历史就是人被压抑的历史。文化不仅压制了人的社会生存，还压制了人的生物生存；不仅压制了人的一般方面，还压制了人的本能结构。但这样的压制恰恰是进步的前提。马尔库塞认为，正是这种看法一直有效地证明着压抑的合理性。弗洛伊德的理论在很大程度上提供了这种证明，因为弗洛伊德把“原始的生存斗争”看成是“永恒的”，所以他相信，快乐原则与现实原则的对立也是永恒的。他的一个理论基石就是，不可能存在非压抑性文明。但是，马尔库塞也承认，在弗洛伊德的理论中也包含一些与这种合理性证明相悖的东西。正是这些东西打破了在西方占统治地位的思想传统，甚至暗示了这种传统的逆转。马尔库塞认为，弗洛伊德研究的一个特征就是坚持不懈地揭示文化的最高价值标准和最高成就中的压抑性内容。

马尔库塞从弗洛伊德的著作中引入了两个概念：额外压抑和操作原则。前者是为社会统治所必不可少的约束，后者是现实原则的现行历史形式。马尔库塞接着对这两个概念作了引申。他认为，在现实原则背后，存在着一个基本事实，这就是缺乏。这意味着生存斗争是在一个很贫穷的世界上发生的，人类的需要如果不加限制、节制和延迟，就无法在此得到满足。换言之，要得到任何可能的满足都必须工作，必须为获得满足需要的手段而从事颇为痛苦的劳动。由于工作具有持久性，快乐受到阻碍，痛苦得以盛行。而且，由于基本本能所追求的是快乐的放纵和痛苦的消失，快乐原则与现实发生了冲突，本能被迫接受一种压抑性管制。但是，现实原则的“内容”在文明的不同阶段是各不相同的。而且，虽然任何形式的现实原则都要求对本能实行相当程度和规模的压抑性控制，现实原则的特定历史机构和统治的特定利益，除了造成那些为文明人类的联合所必不可少的控制以外，还引进了一些附加的控制。这种产生于特定统治机构的附加控制就称为额外压抑。在文明史上，基本压抑和额外压抑总是不可分割地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的。

马尔库塞指出，如果人们企图说明现代文明中主要压抑的范围和界限，就必须根据支配这一文明产生和发展的特定的现实原则来进行描述。这种特定的现实原则被称为操作原则。在操作原则的统治下，社会根据其成员竞争性的经济的操作活动而被划分成各个阶层。操作原则也是一个不断发展的、进取的对抗性社会的原则。它的前提是在长期的发展中统治将变得越来越合理，因为对社会劳动的控制正以更大的规模、更好的条件再生出社会来。经过漫长的历史发展，统治利益与整体利益汇合了，因为对生产设施的合理使用满足了个体的需要和机能。对大多数人来说，满足的规模和方式受制于其自己的劳动。然而他们却是在为某种设施而劳动，并对这种设施无法进行控制，这是一种个体若想生存就必须屈从于它的独立的力量。而且劳动分工越专门，他们的劳动就越异化。人们并不在过自己的生活，而只是在履行某种事先确立的功能。虽然他们在工作，却不能满足自己的需要和发挥自己的作用。他们是在异化中工作。工作变成了一般工作，因而导致了对力比多的约束；占据极大部分个体生活时间的劳动时间是痛苦的时间，因为异化劳动是对满足的反动，对快乐原则的否定。也就是说，在操作原则统治下，人的身心都变成了异化劳动的工具。

马尔库塞把弗洛伊德关于在现代文明中爱欲受压抑的观点与马克思关于劳动被异化的观点相结合，发起了对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马尔库塞认为，马克思晚期以阶级斗争和剩余价值理论为武器，对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对人性的压抑的批判，已经“不合时宜”了，尽管马克思在早期根据异化劳动理论所作的批判是击中了要害，但马克思并没有进一步明确具体地规定人的本质究竟是什么。因此，马克思的批判也就缺乏可靠的标准。所以，必须用弗洛伊德的爱欲理论来“补充”，以便根据人的爱欲是否真正得到了满足，从而确定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对人的本性的压抑及其程度。正是根据这一点，马尔库塞对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作了深刻的批判。其结论是：现代资本主义社会虽然是人类文明迄今达到的顶点，但同时也是爱欲受到压抑的顶点。

马尔库塞反复强调后期工业文明中的异化现象以及后期工业社会的单面性。由于统治变成了一个无偏见的管理制度，劳动几乎完全异化了。装配线的整套技巧、政府机关的日常事务以及买卖仪式，都已与人的潜能完全无关。在这个世界上，人类生存不过是一种材料、物品和原料而已，全然没有其自身的运动原则。这种僵化的状况也影响了本能、对本能的抑制和改变。马尔库塞还认为，日益加深的异化也有积极的方面。过去操作原则的维持者正在变得越来越不必要。必需品和奢侈品生产的自动化、劳动和娱乐的自动化，使个体的潜能不可能在这个领域中得到实现。它阻碍着力比多的集中发泄。关于缺乏、苦役、统治和克制等的起源的意识形态失去了它的本能根椐和理性根据。异化理论表明，人不能在劳动中实现自己，他的生命成了劳动的工具，他的工作及其产品具有一种独立于他的形式和力量。但是，要摆脱这种状况，就必须完成而不是阻止这种异化，必须消除而不是恢复被压抑者及其生产性人格。把人的潜能从异化劳动世界中取消是把劳动从人的潜能世界中取消的前提。

马尔库塞指出，弗洛伊德的文明理论产生于他的心理学理论。弗洛伊德理论揭示了在社会学的非个体化背后还有一种生物学的非个体化，因此，弗洛伊德的个体心理学本身就是属的心理学。但是，弗洛伊德理论的元心理学意义甚至还不限于社会学领域，也就是说，弗洛伊德理论包含了对某些主要存在方式的结构的假定，因而具有本体论的意义。这些意义不只是形式上的，而且是西方哲学基本脉络的一部分。他的元心理学企图对存在的本质作出规定，认为这种本质就是爱欲，这与传统的把存在的本质定义为逻各斯的观点正好相反。

马尔库塞认为，操作原则的历史特性和历史限度的问题，对弗洛伊德理论来说，具有极端的重要性。弗洛伊德实际上把现存的现实原则（即操作原则）与现实原则本身等同起来。马尔库塞还指出，弗洛伊德的理论排斥了构造任何精神分析的乌托邦的可能性。如果接受他的理论并坚持认为，非压抑性文明的观念具有历史意义，那么，这种历史意义必定可以从弗洛伊德的本能理论本身中导出。因此必须对他的概念进行考察，以发现其中究竟是否含有需要重新解释的成分。马尔库塞认为，可以把弗洛伊德在“本能压抑——于社会有用的劳动——文明”这三者之间的相互关系转变成“本能解放——于社会有用的工作——文明”这样的相互关系。现行的本能压抑主要不是产生于劳动的必要，而是源于由统治利益实行的特定的社会劳动组织，就是说，压抑基本上是额外压抑。因此，消除额外压抑本身将导致使人类生存成为劳动工具的社会组织，而不是导致劳动的消除。如果确是如此，那么一种非压抑性的现实原则的出现就将改变而不是破坏劳动的社会组织，因为爱欲的解放可以创造新的、持久的工作关系。

马尔库塞把弗洛伊德对爱欲受压抑的社会根源的分析与马克思对人类苦难的社会根源的分析相结合，论证了解放爱欲，建立一种非压抑性文明的可能性。他根据弗洛伊德的快乐原则和现实原则，提出两个新的概念：“必要的压抑”和“多余的压抑”，并由此把历史划分为近代以前和近代以后两个时期。认为在现代社会中，社会对爱欲的压抑是不必要的，多余的。他主张人应从对爱欲的过分压抑中解放出来，人类文明的核心问题就是爱欲。他把满足爱欲的原则称为“幸福原则”，并认为只有“绝对自由”才谈得上幸福。

弗洛伊德对爱欲的定义是，它是“使生命体进入更大的统一体，从而延长生命并使之进入更高的发展阶段”的一种努力。这个定义由于提倡非压抑性升华的观点而获得了更丰富的含义。生物内驱力成了文化内驱力。快乐原则显示了自身的辩证法。爱欲的目标是要维持作为快乐主客体的整个身体，这就要求不断完善有机体，加强其接受性，发展其感受性。这个目标还产生了爱欲自身的实现计划：消除苦役，改造环境，征服疾病和衰老，建立安逸的生活。所有这些活动都直接源于快乐原则，同时，它们也是把个体联合成“更大统一体”的努力。

马尔库塞指出，所有技术的进步、对自然的征服以及人和社会的合理化，都未能而且也不能根除异化劳动的必要性，即机械地、不悦地、以一种不代表个体的自我实现的方式工作的必要性。但日益发展的异化本身却增加了自由的可能性，因为必要劳动越是变得外在于个体，就越不会使个体陷入必然王国，在摆脱了统治的要求之后，劳动时间和劳动能量在量上的减少，将导致人类生存发生质的变化：决定人类生存内容的，不是劳动时间，而是自由时间。马尔库塞认为，在爱欲中也许存在一种“自然的”自我限制，但是，它们不是由压抑性的现实原则从外部强加的，而是由本能自身确立并接受的，因为这些障碍和限制有内在的力比多价值。弗洛伊德事实上暗示了这种观点：“无限制的性自由”一开始就不会导致完全的满足。根据弗洛伊德的理论可以认为，本能中的“自然障碍”不但不会否定快乐，而且如果摆脱了古代的禁忌和外在的压制，还可能有助于形成快乐。快乐包含了一种自我决定的成分，它是人类征服盲目的必然性的象征。马尔库塞由此推论快乐同欲求的盲目满足的区别在于，在前一种情况中，本能拒绝穷尽毕身精力来追求直接的满足，本能能够建立和运用障碍来获得满足。

马尔库塞的爱欲解放论其实也是一种寻找新的存在即本质上是快乐的存在的理论，因而它不仅是一种激进的社会批判理论，也是一种深刻的哲学本体论。

作品影响

马尔库塞在该书中提出的关于解放的设想预示了许多反文化价值的因素，其中，爱欲解放论对20世纪60年代西方青年学生的造反运动和“性革命”运动，都产生了相当大的政治文化影响。

作品争议

该书出版后，曾引起很大争论，有赞扬也有反对，评价很不一致。马尔库塞对后期工业文明的分析、对弗洛伊德的解释确有许多值得思考和借鉴的地方，对新弗洛伊德理论的批判亦有许多正确的因素。但他依据的理论以及他的方法论是错误的。他试图把弗洛伊德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结合起来，寻求医治后期工业社会文明弊病的药方，实际上曲解了马克思主义，因而他开具的药方在西方工业社会中也是不见功效的。

出版信息

作者简介

赫伯特·马尔库塞（Herbert Marcuse，1898—1979），德裔美籍哲学家、美学家，法兰克福学派理论家之一。生于柏林一个犹太人家庭，1917年曾加入德国社会民主党左翼。1918年起开始到柏林大学和弗莱堡大学攻读哲学，曾受教于哲学家胡塞尔与海德格尔，1923年获博士学位。1933年加入法兰克福社会研究所，次年随研究所流亡美国，并在哥伦比亚大学的法兰克福社会研究所任职。二战期间曾为美国战略、情报部门服务。1951年回到哥伦比亚大学从事教学和研究工作直到去世。马尔库塞在社会和政治理论上持激进态度，是欧洲新左派运动和学生运动的精神领袖。马尔库塞批判资本主义的消费意识形态把人变成“单面人”，批判资本主义对人的“爱欲”本性的压抑，认为艺术和审美有一种政治性的革命功能，而这一功能的实现主要取决于人的心理革命和本能革命，以消除异化，造就“新感性”。著述有《历史唯物主义现象学引论》（1928）、《论历史唯物主义的基础》（1932）、《理性和革命：黑格尔和社会理论的兴起》（1949）、《爱欲与文明：对弗洛伊德思想的哲学探讨》（1955）、《单向度的人：发达工业社会意识形态研究》（1964）、《论解放》（1969）、《反革命与造反》（1971）、《作为现实形式的艺术》（1972）、《艺术和永恒性》（1976）、《审美之维》（1977）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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