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岛小夜曲

1954年潘英杰作词、周蓝萍作曲的歌曲

《绿岛小夜曲》是1954年由潘英杰作词、周蓝萍作曲的歌曲,最早在中国台湾中国广播公司的广播节目中播出,由祖康原唱。1957年,纪露霞在广播中演唱的版本成为电影《阿美娜》的插曲,并被收入中国台湾鸣凤唱片公司发行的唱片《阿美娜 电影原声带》中。1961年12月,周蓝萍与中国台湾四海唱片合作,重新对该曲编曲,该版由紫薇演唱,收录在由四海唱片于1962年发行的唱片《四海歌曲精华第二集》中。

创作背景
1954年的一个盛夏夜,潘英杰与“中央音乐干训班”(中央音乐学院前身)的前后期校友周蓝萍在中国台湾中国广播公司的单身宿舍聊天,谈到华人缺少脍炙人口的小夜曲,因此打算创作一首舒缓动人的“小夜曲”。
潘英杰在创作歌词时,回忆起初到台北时,看到高大的椰子树的新鲜感。此外,他还觉得中国台湾是个绿油油的岛屿。加之他亦觉得“绿岛”比“宝岛”更具诗意。因此,歌词中的“绿岛”指的便是中国台湾,而非“火烧岛”。次日早上,潘英杰便完成了歌词的创作,将写好的歌词交给了周蓝萍。
创作该曲前,周蓝萍受聘担任金瓯女中的合唱团指导,爱上了当时就读于该校的高二女学生李慧伦,因此热恋中的他将李慧伦当作歌词中月夜窗下“默默不语”的“姑娘”,他也一边作曲,一边想像着是在对她表达爱意。周蓝萍当天就完成了作曲,而后又和周英杰商讨曲调处理上的细节:周蓝萍认为“这绿岛--”首句开始两个音的八度音程的跳进,有较大的音域差;又如“摇呀摇”“飘呀飘”两句的的“呀”字,都落在后半拍十六分音符三连音上;而其中还有一些“装饰音”,他担心一般人无法将这些小细节唱好。因此,周蓝萍想对这些稍作修改,但潘英杰觉得没必要改,他认为这样才能表露感情的起伏波动。之后,周蓝萍也同意了这一看法。而后周蓝萍试唱这首歌,潘英杰听后觉得这样便很好地唱出了他所想象的青年男女恋爱的意境。《绿岛小夜曲》的创作就到了尾声。
周蓝萍用刚创作的《绿岛小夜曲》对李慧伦诉说爱慕之情,曾一度拒绝他的李慧伦终于被打动,接受了他的求爱。但之后这段师生恋被众人反对,更为李慧伦全家阻止,然而“有情人终成眷属,是鸳鸯棒打不分”,最终二人的爱情还是被家人接受,顺利结为连理。
歌曲歌词
这绿岛像一只船,
在月夜里摇呀摇。
姑娘哟,你也在我的心海里飘呀飘。
让我的歌声随那微风,
吹开你的窗帘。
让我的衷情随那流水,
不断地向你倾诉。
椰子树的长影,
掩不住我的情意。
明媚的月光,
更照亮了我的心。
这绿岛的夜已经这样沉静。
姑娘哟,你为什么还是默默无语。
(注:该曲词作者潘英杰表示有人常将歌词中的“让我的歌声吹开你的窗帘”唱成“吹开了”,加上“了”字,就不是期待的心情;还有“这绿岛的夜已经这样沉静”,唱成“那样沉静”,就不是当时夜的情景了。)
歌曲鉴赏
该曲的歌词共4组8句,外形形似不押韵的散文诗,而其内在骨架则神似传统律诗,意义上的起承转合如同律诗的四联,形式和意义上也如律诗的一联暗含对偶或呼应,每组上下句两两相行。
歌词描绘出了一个户外的宁静夜晚,词中所写的男子向心仪女子倾诉情意,传情达意的媒介是透过“窗”,效仿欧洲小夜曲男子抱琴弹唱,在心仪女子窗下求爱的古老传统。
歌词中所描绘的场景还有着“出世”与“共鸣”的特点。爱情世界是不容他人涉足两人私密天堂,因而该曲设定的场景是四面环海,阒无人声,遗世独立,犹如海角一乐园的“岛”,象征隔绝于人世纷扰之外的爱情。这个小岛又像一只船,仿佛恋人同舟共济,彼此沉醉在情海中晕眩地“摇呀摇”。因此,该曲成功营造了无人、无声、无纷扰、无战争、与世隔绝的爱情桃花源。
另一方面,歌词仅呈现了南方岛屿的模糊时空:词中只提及未曾露面的歌者心仪的姑娘,没有叙述恋爱经历,细节也一概留白,只有歌者的情感坦率真挚。因而这样的框架适合任何年龄、阶层、背景的不同人士代入歌中,该曲凭借这种“共鸣感”感动了无数听者。
词作者也综合运用了中西方情感表露的手法进行歌词创作。他学习了西方小夜曲的“将一己情意公开披露”,而其中的情感表露则是运用中国传统的“温柔敦厚”手法。词中情感以博喻排比的手法呈现,如大海之广袤无垠、微风之无所不在、流水之长、明月之光、椰树之高。词中没有强势告知“我爱你”或粗暴要求“你必须爱我”,只有脉脉深情等待意中人的回应。因此,歌词以西方小夜曲热情告白之瓶,装含蓄婉转的传统中国诗教之酒。
不单是歌词,该曲的音乐文本的也有着近似四联句律诗的深层结构。除了第7乐句这个两句相连一气呵成的长乐句,其他6句3组乐句,每组上下句都两两相行,歌词暗含对偶,乐句里也有类似的对应关系。如第3、4句都是正面倾诉情意,不但歌词里的对仗十分明显,乐句里的对应关系也显而易见:上、下句起音的两个“让”字音程差四度,而这两句的上半句句尾的“风”“水”二字音程差五度;而忽略掉“不”字后面的中音So,只对比低音So与“吹”字的中音Re,这两句下半句句首的“吹”“不”二字,则也有五度的音程差。两句的音型除“不停地”节拍稍有改变,其余几乎一样。虽然乐句不像律诗那样对偶,但上下句的呼应谐配却一目了然。每组乐句不但上下句两两呼应,亦有着异同交错的特点。该曲歌词潜存着的8句4组的整齐结构使得旋律更加整齐方正,而周蓝萍则力图破除歌词结构可能带来的僵化呆板,让旋律异同交错,曲词长度参差。4组乐句长度并不完全一样,这种乐句长度的伸缩变化使得该曲突破了四平八稳的旋律格局。
周蓝萍在作曲风格上追求的“同中有异,异中显同”,亦可以在乐曲细部中得以窥见。如第3、4乐句中,他在类似的音型中变动细部,让乐句既有变化又有呼应。而第2乐句开头及第7乐句开头的的“这绿岛”三字音符一模一样,但第1句开始是八度音程的跳进,音域差较大,仿佛描写月下绿岛从大海中推升而起的样子。第7句未降至低八度进行演唱,一出口就拉高音调,便显得高亢热情,两句虽然音符一样,但第7句时值变短,更好地体现出了歌者想要倾诉情意的迫切之情。
第1乐句后半的“像一只船”与第2乐句后半的“你也在我”的音符也是一样,但前者断句于“船”字,后者却连接到音程拔高的“的”字,断句的差异使得完全一样的音符不显重复;前一句“摇啊摇”与后句“飘呀飘”虽然是同样的音符,但前者全是低音,后者全是中音,因此音程也差八度,前者音程低八度描绘在大海母体中轻柔的晃动的绿岛,后者音程高八度逐步把情绪带入高潮,凸显了情人的遥不可及。
歌曲从第5、6乐句开始转入B乐段,“椰子树的长影”与“明媚的月光”这两句一字一音更为简捷明快,而“掩不住我的情”与“照亮了我的”,音符都是大同小异,但直到最后一个字“意”和“心”才以四度音程之差呼应。该曲唱起来不显复沓,除了音符“小异”的存在,更重要的是曲词的长短不一。如“掩不住我的情意”与“更照亮了我的心”两句的字数一致,但周蓝萍却匠心独具地将“更”字移到前一小节最后半拍,与“掩”字开始于小节的第一拍形成鲜明对比,这样处理不但使得两乐句形式不一样,亦使得歌曲产生出参差错落的不规则之美。
周蓝萍不断在旋律、节奏、词曲配合上同中求异,在“大同”的格局中累积众多“小异”,以摆脱流行歌曲约定俗成的曲体,从而形成一种熟悉中的新奇,反复回环的风格,让该曲听来不致因陌生而疏远,又不致因重复而厌倦。
此外,周蓝萍在音乐文本中既保留了中国传统音乐元素,又有模仿欧洲小夜曲的痕迹。首先,他采用了中国音乐最常见的五声音阶。其次,由于小夜曲的音乐形式不固定,因此最能显现该曲取法欧洲小夜曲的地方并不在歌曲本身,而是在其伴奏部分。由于鲁特琴吉他曼陀铃等乐器时常出现在小夜曲演唱的伴奏中,因此周蓝萍将大量琶音颤音用在钢琴、小提琴上,以此来模拟曼陀铃等弹拨乐器的弹奏技巧。二者不仅出现频繁,还常常出现在引人注意的小节第一拍或重拍处,很好地发挥了配合其他乐器的映衬功能,在整体伴奏中形象鲜明。
创作该曲时,潘、周二人取用溯自欧洲中世纪的小夜曲的概念特征,以大同小异的回环旋律、小夜曲风格的伴奏技巧,来表现能引起多数人共鸣的热带岛屿上的爱情。他们似乎有意通过这种方式在流行歌曲的创作道路上走出一条与众不同的精英路线。
社会影响
该曲是中国台湾第一首正式灌录唱片的普通话歌曲,其不仅在中国台湾流行,在中国香港和东南亚华人居住区也流传甚广,出现各种改编版本。由于该曲在东南亚地区广受欢迎,于是久而久之,该曲便被当地人误认为是他们家乡的歌谣了。二十世纪七十年末八十年代初,该曲随着改革开放的风潮在大陆流播遐迩,成为最早在大陆“登录”的中国台湾文化力量之一。1985年,美国华裔航天员王赣骏参与“挑战者号”航天飞机任务之时,更是在太空中播放了该首歌曲。
1955年,该曲在中国台湾流传,歌词中“摇呀摇”“飘呀飘”让中国台湾当局的情报人员提心吊胆,此外词中还出现“绿岛”,他们就误以为是绿岛(火烧岛)受刑人的怨愤之曲,因此大肆追查作者,绿岛狱卒只好胡乱诱人顶名。虽然追查大约10天就停止,但该曲是绿岛受刑人的怨愤之曲的说法却在部分绿岛受刑人心中留下印象。1957年至1958年,台海局势紧张,中国台湾有关当局也曾以该曲歌词中的“船”“摇呀摇”“飘呀飘”等字眼有影射时局之嫌而约谈作曲者周蓝萍。1966年,更有马来西亚文字报道说被拘于绿岛的间谍嫌疑犯因思念被囚禁于别处的情侣,而创作该曲歌词托词传情。1984年,中国大陆的《音乐世界》杂志报道该曲应该是由一位被关押在绿岛(火烧岛)的中共地下党员于1955年牺牲前创作的。
该曲引起的政治风波的余波甚至持续到创作完成约五十年后,2002年的人权纪念碑落成两周年座谈会上,曾被关押在绿岛的作家柏杨说该曲源自一位被拘于绿岛的囚犯暗中写给也被关押的情人或配偶的诗。半年后,更有中国台湾报纸谣传该曲的作曲者和作词者分别是绿岛受刑人高钰铛、王博文。同年7月,该曲的作词人潘英杰接受中国台湾版《中国时报》的采访,还原了当年的创作经过,澄清了创作者身份以及创作意图方面的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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